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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空间里的社区客厅如何让香港旧区获得重生

在土瓜湾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房间里,尘埃在光线下闪烁飞舞,缓缓落在墙边一个蓝色杂物架上,架上摆放了一排排整齐的纸厢和文件夹,跟房间的摆设契合得恰到好处。

“这些贮物篮和告示板都是为店子量身制作的。”奇力高文具店的店主何继光指着店内三个彩色的贮物篮说道。

何从事文具业已有逾四十年,大约四年前他自立门户,在土瓜湾开设了奇力高文具店,目的是为了服务他居住了数十年的社区。

“这些贮物篮既好看又实用,我非常感谢土瓜湾社区客厅计划,以及一众参与的学生们,协助我重新整理和装饰这个细小的空间。”何说道。

社区客厅的义工们协助土瓜湾一间文具店重新装饰店面。

何是土瓜湾社区客厅计划的其中一位受惠街坊。1949年在香港成立的圣雅各福群会,为非政府慈善组织,提供多元化的社区服务,对象包括儿童、青少年以及复康人士。由组织发起的土瓜湾社区客厅计划,为一个为期三年的社区发展服务项目,获市区更新基金资助港币八百八十万。

项目的出发点源自香港一个常见的问题:楼价高昂,居住面积细小,加上缺乏公共休憩空间,不但成为国际新闻头条,更重要是严重危害市民的身心健康。借着将现有的公共空间重新定位,成为街坊们放松、聚会和沟通的喘息空间,社区客厅遂应运而生。

土瓜湾社区客厅的社区工作員陈朝铿指出,“社区客厅”一词尚未广为大众所认识或认同。他想逐步提出这个概念,将区内的公共空间变成团结居民的地方,鼓励大众更积极主动关心社区生活。

“除了简单的问候说话,我希望街坊们会愿意放开怀抱,与其他人建立对话,增强大家对社区的归属感。”陈说道。

提起社区客厅,大家的脑海里或许会出现一个舒适、精致的室内环境,但对土瓜湾社区计划而言,它的意义超越纯粹的实质空间。

在过去一年内,该组织在区内举办了约二十多个不同活动,例如家具工作坊或手工艺市集等,适合不同年龄人士参加。活动有时会在行人路边举行,有时会在天桥底,寻常的公共空间顿时变成临时性的社区客厅。

“土瓜湾是个小小的旧区,我们深信只要采用创新的方法,将地区资源循环或再生,慢慢教导居民,令社区变成一个更宜居的地方。”社区客厅项目主任吕芷谦指出。

土瓜湾社区曾举办各类社区活动,鼓励市民参与共同构想公共休憩空间。

社区客厅对香港人而言可能比较陌生,但在欧洲或亚洲等地,这个概念其实存在已久。例如在欧洲,可供人们进行各种休闲或户外活动的城市广场,便是其中一种社区客厅——位于西班牙Salamanca多条行人路尽头交汇处的Plaza Mayor,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2013年,日本一个名为Dreamtown的非牟利组织在东京推出了Plus-One社区客厅计划,他们透过在舒适的环境里提供不同的学习机会,希望籍此消除社会上的代沟问题。计划会有资深的参加者制作简餐,同时提供各种社区服务例如托儿,让父母能抽空去购买日常食物和用品,甚至会为待业者举办招聘工作坊及展览。

在香港,社区客厅的涵意包含了以上两种:一方面为社区人士提供聚会的公共空间,另一方面支援香港市民生活上的各种需要。

香港一直缺乏公共休憩空间,这个问题对市民的身心健康着实带来不良影响。多位卫生专家——包括纽约心理学家Lynn Saladino——曾指出,人口过度稠密会导致严重压力、抑郁及焦虑的情况出现;而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研究,全球约百分3.3的死亡人口便是由于缺乏身体活动所致。

香港的情况已到达令人担忧的水平。本地独立智库思汇政策研究所于2017年进行了一项调查,发现香港市民可享用的公共空间平均只有2平方米,如同一个棺材的大小。居住在九龙区如土瓜湾的市民,情况稍为好一点,每人可享用2.24平方米的空间。

可幸的是,情况尚未令人绝望。我们绝对可以将问题归咎于香港人烟稠密的居住环境,然而实际情况告诉我们,市区其实从来不缺土地,缺乏规划愿景才是真正问题所在。

根据非常协作的报告指出,我城各处都有不同大小的闲置或未被善用的土地,累计共有超过800幅可供短期租用的政府官地。规划署于2017年12月进行的土地面积分析更显示,全港已开发的土地中,只有约百分之2.3用作发展为公共休憩空间。

城皇街一幅44平方米的闲置用地静待被活化再生。

为了善用这些闲置土地,非常协作会为非牟利组织提供支援,协助他们寻找适合改造成社区客厅的地方。该计划下首个推行的项目,为一幅位于中环永利街和城皇街交界、现时被铁丝网围封的44平方米空置用地,有望被注入新用途。

该幅用地前身为一幢唐楼,上世纪九十年代自楼宇被清拆后,便一直空置至今。名为卅间之友的非牟利团体发现该地块被地政总署例为可供短期租用的土地,遂于2018年10日递交有关申请,希望将之打造成社区客厅,活化该处空间及毗邻社区。

“我希望能开放这个自由空间,让所有人都可前来一同享用,这里将没有天花、墙壁,只有绿色植物,简简单单就好。”一直居住在半山区的卅间之友成员罗雅宁说。

卅间之友成員:羅雅寧、Sjoerd Hoekstra及楊子傑。

罗是中西区关注组的召集人,多年来对该区所进行的重建计划提出过强烈反对。该组织曾力抗市区重建局史丹顿街和永利街的重建项目,近日该项目在一片反对声音中被搁置,罗希望透过建立一个新的社区客厅,定期邀请街坊参与活动,以保育及推广该区的历史和回忆。

“保育可以有不同层次的理解,它是一个地方的历史价值、文化根源及集体回忆的集成。”罗解释说。

“很多人都说发展和保育不能并存,我却相信只要有周详的计划,各界能达成协议,发展和保育绝对能相辅相成,推动社会继续向前。”

 

本文与文化新闻学研习营共同协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