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 Al Ghorie
东南亚甘榜之间的扬尘小巷正静静起革命——这场革命无关政治,主角是陶艺、戏偶和露兜树垫。东南亚曾经长时间被视为边缘地区,如今区内乡村创意经济崛起,意外成为可持续发展的推手。这里说的可不是民俗玩意,而是连结历史和生计的动态生产系统,勾勒出根植文化的后工业模式。
这并不是新兴现象:传统工艺金银花(Bunga mas)树雕以金银打造,造工精细,是当年霹雳献给阿瑜陀耶王国的贡品,不但象征了两国友谊,更带动当地金工师傅和工匠所构成的本土经济体,实力强横。

在西爪哇省,加帝旺宜艺术工厂(Jatiwangi Art Factory,JaF)把制瓦这门夕阳工业转化成一场场节庆、一座赤陶瓦片博物馆和许多陶土制品,包括一枚本地「陶土币」,展现了村内包办生产、故事叙述和营利时,艺术可以成为乡村经济自给自足的动力。艺术工厂成为身份认同的支柱,为新型乡村经济扎稳根基,在这个经济体中,艺术——而非工业——就是创造价值的动力。
来到马来西亚婆罗洲,艺术家于一兰把全球艺术市场的方向指到沙巴乡村,当地原住民织匠合作编织的布艺品,不仅在东南亚各地陆续亮相,更远赴欧洲和北美展出。历史上,织垫(Tikar)用于嫁妆或仪式中,当地女性也会制作出售以帮补家计。昔日赖以为生的手艺,现时广受游客、收藏家和公平贸易买家的青睐,不但带来新收入,织匠一双巧手背后的故事也得以保存。艺术也不再只是媒介,更能把资源重新分配,创造出经济主体。

与此同时,老挝出现一种新兴的家庭式工业,村民熔掉美军在冷战期间留下的未爆弹,重新打造成首饰和居家用品。泰国艺术家Pratchaya Phinthong最近在新加坡美术馆的个展中带来作品《Spoon》,正是把这门工业融入创作当中,在不知不觉间向世人道出一个新型循环经济:以创伤练就工艺,以记忆锻铸成金属制品。

民间活动持续发酵,如今与由上而下的觉醒交会,碰撞出私人赞助的风潮,特别是在泰国这类软实力强国中,东南亚的艺术计划如雨后春笋般爆发,包括已故收藏家佩齐奥萨沙努格拉(Petch Osathanugrah)的愿景Dib Bangkok当代艺术博物馆,以及中央集团的社会企业deCentral。有赖艺术家穿针引线,博物馆和基金会现时纷纷投资甘榜艺术——不仅视为发展助力,更当作文化资产看待。


东南亚当代艺术也开始登上世界舞台:印尼艺术家团体ruangrupa近年获邀负责世界知名艺术展德国卡塞尔文献展(Documenta)的策展工作,而泰特、M+以至现代艺术博物馆也开始纳入东南亚艺术家的作品为主要藏品。ruangrupa这次策展意味着东南亚已经攀上世界舞台,他们引入“谷仓(lumbung)”概念,将这场欧洲旗舰级艺术展的预算以资源共享的方式进行分配,凭着自身社会脉络重新书写全球艺术经济。除此以外,Silverlens等来自东南亚的艺廊在纽约设立分部,担当西方文化机构购入东南亚艺术的重要推手。以上国际和本土机构,现时都印证了甘榜社群早已明白的道理:文化不是发展的副产品,而是为发展打下基础。

因此,这些艺术实践不只带来美感,更提供就业机会、身份认同和复原能力。陶土制品、织垫和炸弹金属汤匙把集体劳动、对物料的关注和跨岛贸易历史融入日常器物,每件甘榜艺品都能诠释为东南亚集体认同相互交融的缩影。若说智慧城市和人工智慧公园是东南亚的未来,那么乡村瓦窑和编织会社又何尝不是?对此视而不见,不但让东南亚的精神白白消逝,在世界舞台展现文化和经济实力的接续策略,恐怕也将付诸流水。